“淘氣。”

阿啾的手指是暖暖的，分明只是輕輕劃過慕千的鼻子，卻是擦燙了她的臉蛋。

慕千她身子微微一僵，忙低頭錯開視線。所幸堂中燈光並不算太亮，任誰也看不清她此刻緋紅的臉。

今日的阿啾似乎有些不一樣。

慕千這樣想著，心裏那頭小鹿卻肆意作妖，胡亂沖撞，惹得她頻頻臉紅。慕千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了什麽不得了的大病。想著自己“生大病”的事兒，慕千第一時間想做的就是和織堇聊聊天，還得是回天上坐著慢慢聊的那種。

“今日過來不是為了猜燈？你可是乏了？”察覺她似有心事，阿啾不免詢問，伸出手就要探她的額頭。

“恩？啊？我沒事！”

慕千恍惚回過神，一把抓握住阿啾的手，擡頭看才發現猜燈的妖怪早已不是蜥蜴人了。

猜燈本就熱鬧，此時來猜燈的妖怪絡繹不絕，不知不覺被擠在最後的慕千又擡頭看一眼天花板，只覺得上頭的燈盞被點亮的似乎越來越多，她不免有些慌了。

一雙美目瞪著臺上此時此刻正在翻牌的白衣女妖，巴不得自己立馬沖前去，等那白衣女妖完了就是自己了。

身旁的阿啾將她所有的小心思都看在眼裏，不忍輕笑一聲，附在她耳邊也不知說了什麽。

只見慕千聽著是眉開眼笑直點頭，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。

她拉著阿啾退至更後，趁無人註意，邁步從阿啾背後繞身而過，只不過是眨眼的功夫，待她從阿啾身子另外一側探出身來後，竟就成了七八歲孩童的模樣。

身上穿的依舊是踏雲裝，梳的也依舊是標志性的丸子頭，只不過竟比原本的個頭要矮小了大半，成了縮小版的慕千。

“阿啾抱抱！舉高高！”小慕千撲紅著小臉，扯了扯阿啾的衣袍，朝他張開雙手。

到底是孩童的模樣，竟連說話語氣也變得奶聲奶氣。阿啾眼裏滿是藏不住的笑意，按耐住想要掐她臉蛋過癮的沖動將她抱在懷裏，然後舉高，讓她坐在自己肩膀上。

小慕千的視野頓時變得又高又開闊。方才還阻擋在身前的妖怪們，隨著視線擡高，一眼望去都是晃動的人頭，小慕千心情頗好的晃了晃自己的小腳。

“別晃，小心摔了。”阿啾提醒，手下動作不禁去扶著她。

小慕千自然是不會讓自己摔下去的，右手摟緊阿啾的脖子，小心翼翼地扭動自己的小屁股讓自己坐的更穩更舒坦，轉頭笑瞇瞇道：“看。我坐的可穩當了。誒？阿啾你耳朵粉粉的……”

“凍的。”

“可是這室內不冷啊。”

“……我冷。”

“那我給你搓搓！”話還未說完，慕千的身體已經作出了行動，用掌心打圈的方式揉搓阿啾的臉，倒是捶熱乎了，卻也撩撥足了一顆心。

“別鬧！”阿啾低喘輕斥，嗓音濕潤，出聲斥止慕千的同時已經一把握住她“作怪”的手，竟也是滾燙的。

小慕千心中一怵，竟然真害怕起來阿啾是凍出病了，側傾前身探著小腦袋，望見他雙頰緋紅，想也沒想就是低頭用自己的額頭抵上阿啾的額頭。

阿啾愕然，輕而易舉被她的行為擾了心神。

所幸他向來性子沈穩，不急不躁，很快就平覆了下來，不吭不響的任由慕千折騰。

大概也是帶著她在這凡間待久了，忘了仙人再柔弱哪能是那麽容易病的，成日與凡人混在一起，就連人這測溫的習慣也一並習來了。

阿啾這樣想。

擡眼看見的就是小慕千那長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一片陰影，那大眼睛骨碌碌轉，似乎在同步著大腦思考問題。而後就聽小慕千那張小嘴嘟嘟說：“好像真的挺燙。是發燒了？”

“是被你給搓的。”阿啾轉回頭，擡手摸摸額頭上的餘溫。

本以為小慕千會接著和自己爭論，肩上的小人兒卻舉起胳膊高聲道：“等等！我我我！我要猜燈！”

白衣女妖下臺，一名牛角怪掂量著手裏的小布袋，右腳剛踏上第一臺階，便聽聞身後不知是哪家女娃喊了一聲，隨之自己身形一頓竟就保持著這個擡腿上梯的動作，動不了一分。

坐蒲團上的蛤（蟆）精舒了舒腿，同樣也還沒來得及擡頭看一眼是誰嚷的，眼前的桌案上發出“啪嗒”一聲，嚇起了背上的疙瘩，它扶了扶小眼鏡，透著鏡片一看，桌案上放著一枚系著紅線的妖幣。

妖怪群裏抱歉聲、誇讚聲和抱怨聲齊飛，蛤（蟆）精扶著眼鏡朝那躁動望去，只見在妖群中，一男子背著個小女娃慢慢往前擠，小女孩坐在那男子肩上，一遍又一遍的道歉聲便是她說的。

兩“妖怪”穿著似乎是同一款風格的衣裳，與堂內其它妖怪相比格外惹眼。

因著阿啾模樣化得俊美，妖怪中不少瞧見他容貌的女妖都不忍誇讚戲謔：女妖怪一號：“啊，他這模樣真好看。”

女妖怪三號：“好想問問他是如何修得啊！”

女妖怪六號：“重點不應是否有婚配嗎？這般俊美好看，生的娃娃一定也不賴！”

女妖怪二號不屑說：“你可拉倒吧，你這臉上粉都蓋不住眼角褶子了。”

女妖怪六號不滿的反駁：“你個潑婦說什麽呢你！你別以為人家不懂你的小心思，不也和老娘一樣嘛！”

女妖怪一號制止這兩妖怪，說：“你倆別吵了，沒瞅見他肩上坐著的女娃娃，模樣乖巧又可愛的，興許人家早娶媳婦了，閨女都這麽大了呢！”

女妖怪六號聽了翻眼故作嘔吐狀假吐一番，長指戳著妖怪一號的腦門心：“你腦袋裏裝的都是豬屎吧！那小丫頭片子長得哪像人家閨女了！”

“行了行了，丟妖了……”忍受不了的女妖怪五號終於開口了。但那兩女妖不以為然並直接將她無視了。那兩妖怪越吵越兇，最後也不留下看熱鬧了，掐著嘴架鬧著要到外邊比上一比。

聽聞那幾個女妖毫不遮掩的議論，小慕千的視線早就不忍往那瞟了。

“這大概就是紅顏…藍顏禍水吧。”見那兩女妖怪互不示弱爭執離去，她腦袋裏難免出現這麽個詞。

“我可聽見了。”阿啾說。

小慕千瞪大了眼珠忙捂住嘴遮著臉，才發覺自己竟把心裏話說了出來，還讓人給聽見，一陣羞恥尷尬感浮上心頭，她的雙頰頓時變得撲紅。

二人越過動彈不得的牛角怪踏上三臺階梯，阿啾將小慕千抱起輕輕往地上一放，又單膝蹲下，動作萬分輕地拂去她衣裳不存在的灰塵。

“那個…是小娃娃要猜燈？選牌吧。”

蛤（蟆）精從袖子裏伸出手拿起桌上那枚妖幣，正欲丟桌面的四方盒裏，跟前的小慕千一把抓住它的手指，“等等！”說話間另一只手化來一口灰色錢袋丟到蛤（蟆）精面前，滿心歡喜道：“這些都給你，有多少就猜多少！”

敗家娘們。

阿啾眉頭一跳，內心想道。

蛤（蟆）精眨了眨眼看著桌上似乎沈甸甸的錢袋，又看了看這兩人的面色，一個星眸流動滿懷期待，一個面無神色卻有幾分不悅。蛤（蟆）精不忍咽喉，只覺此刻自己頭皮麻得打緊，招呼小慕千和阿啾兩人稍等，便使喚過來兩名兔精解開錢袋將裏頭的妖幣都倒進碟子裏清數。

片刻。

兔精得出的結果，碟中妖幣足足有五十三枚。

蛤（蟆）精：“五十三枚。小娃娃可是全投了？”

小慕千不假思索點點頭：“都投的話我能猜五十三次吧！能中大獎吧！”

“這…”拿捏不準看運氣。

見女娃娃可耐又可親的眨著大眼睛，那後七個字蛤（蟆）精又給活活吞了回去，攏了攏袖子改口：“應當是行的。”愛笑的娃子運氣當不錯的。

蛤（蟆）精將盛放妖幣的碟子推給她：“小娃娃你投多少？”

“都投了！我要拿大獎！！”

“額，你確定？”蛤（蟆）精扶扶眼鏡，雖然錢是多多益善，但這拿不拿得到大獎，也不是它隨口一張嘴說能說來的。

“嗯嗯！！”小慕千將碟子推到蛤（蟆）精面前，“投吧！咱攢錢可就是盼著今天呢！”

“呃，那成吧。”

再三確認小慕千確確實實要投這麽多錢後，蛤（蟆）精將一碟子的錢倒進箱裏，又張羅兔子精去尋來紙筆和香。趁著兔子精拿筆紙的這點空子，它掌心再聚一團金光，左右兩邊，各六排的金色卡牌呈梯狀，承上啟下排列而至，“一百二十張卡牌，小娃娃你可選五十五張。”

“五十五？咱不是才投了五十三妖幣嗎？”

蛤（蟆）精將手攏進袖子裏，說明道：“規矩是死的，妖怪是活的。本按規矩一妖幣一次機會答題時間十秒，但那位大人自來都不喜歡有‘三’有‘四’的數字，所以五十三進而五十五。這五十五道謎面數多，我將給你一柱香時間寫答。你覺得妥否？”

“一柱香時間？”小慕千呢喃了一句，似是想了一番，便答應了。

她本來也不是個愛深思熟慮的，看著一百二十章的卡牌，除了最開始的時候心裏糾結了一番，後邊也是放棄掙紮，索性都選擇了每排第一張。

選完牌，兔子精已拿來了一沓紙和筆，並點火焚香。

選牌者獨立答題，旁人不能幹涉。

只能站在一旁遠遠看的阿啾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“數錢一刻鐘，猜燈半盞茶。”

蛤（蟆）精拿到小慕千的答題紙後，額頭不經劃過幾道黑線，目光不自覺看向旁邊才燒到不到一半的香。默默拿取順序疊好的卡牌，放於同樣疊好順序的答題紙上，只見卡牌面上金光一陣強烈，最後竟是連同卡牌一塊消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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